紀念父親

職員  魏苑芬女士

    父親於二零零零年五月九日逝世,離去已一周年,但對父親的懷念之情未曾須臾去懷,父親彷似仍在身旁,一如以往,關愛著我,引領著我前行。

    一九九八年八月十日的清晨,母親告訴我,父親重病入院,生死未卜,我的淚水立即奪眶而出:我在四姐妹中受到最少的正規教育,父親時有提起,引為憾事,那天剛巧是我兒子大學放榜的日子,本期待一有喜訊即可告慰父親……。我和兒子匆匆趕返鄉下,三天三夜在醫院守候著父親,但父親一直未有醒來。父親因大面積腦血管阻塞,高燒昏迷了十多天才甦醒。此後父親再也未能離開病床,輾轉掙扎一直到他離世。

    很多年以來,每有假期,我都會回鄉與父親共聚。在父親患病那年暑假,我剛探望過父親。父親當時精神極好。父女一起欣賞京劇,一起品茗閑談。父親見多識廣,一生充滿傳奇。他的人生,就是一本多姿多采的小說,每次父女交談,都令我獲益良多。父親終生喜愛閱讀,樂此不疲。他常說:腹有詩書氣自華。我和我的兒子有同樣嗜好,亦大多受到他的影響。父親性格隨和,胸襟廣闊,參透世情,淡薄名利。近年,隨著父親年事日高,他曾以豁達的態度說到:「人生七十古來稀,我都八十了,總要回歸自然……。」我將話題岔開,我不願與父親討論這個話題。父親依然健康,硬朗,一米八二的身高,清瘦而挺拔。父親仍一如以往:機敏幽默,儒雅溫文,生趣盎然。知道我要回家,八十高齡仍踏著單車四處搜購我喜好的水果和食物。每次我離家,他都要親自送我到車站。直到近年,我再也不肯他遠送,但他總要站立家門,叮囑我無需記掛,揮著手看我走出很遠很遠。

    我在困難的時期求學、成長。幼年時期,母親罹患癌症,病已至中期。為醫治母親,耗盡了家中積蓄,背負著沉重的債務。父親薪水不多,我們姐弟四人又都正在求學和成長。但父親寬闊的肩膀撐起了所有的困苦,堅定的臉龐令我們從不感到驚惶。在童年的記憶中,在一個又一個饑寒的夜晚,父親、母親、外婆,還有我們姐妹四人,常常環坐一起,每人輪流說著故事,那溫馨的笑聲,真的可以超越時空迴響至今。因為父親,重病的母親終得以康復;因為父親,我們很小很小已明白:逆境只是人生的一部份。珍惜生命,努力目前,冀望將來,對生活要永遠憧憬。

    我很小便離家了。以前訊息閉塞,父親有空總會寫信給我。當時每封信只要8分錢郵票。年少無知,我並不懂珍惜收藏,隨著年齡、閱歷增加,我現在才深切體會到父愛的浩瀚。我性格的弱點曾令父親憂慮不已,父親對我付出的是多倍的關心。在父親給我的一封信中說道:「孩子,讀了你的來信,我有幾點感想,提供給你參考,可不是板著面孔講大道理,我們是以平等地位來議論議論。1.你的想法似有不妥,就好像扯著自己的頭髮離開地球一樣……;2.怎可以總要別人遷就自己?『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』。」父親又說道:「不要眼高手低,倒不如腳踏實地,做些於人於己都有益的事。」「機緣和幸福屬於有準備的人,不要怨天尤人,先要問問自己……。」往事如煙,但父親的循循善誘,父親的言傳身教卻深烙腦海,影響著我的一生。

    父親出生於浙江紹興,書香世代,幼年喪母,由父親獨力撫養。因家道中落,青少年時期跟隨徐季良先生到廣州、香港等地謀生。經歷戰亂和磨難,九死一生。父親是一位平凡人,但是一位不凡的父親。他留給我取之不完、用之不竭的遺產:自信,自愛,自尊。沒有文字可以表達我對父親的愛和懷念。在我有生之年,父親都會陪伴著我,與我同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