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怕黑.也怕白

我怕黑。
怕黑,好像是女性的專利。
但有人說,就硬朗的表面看來,我「應該」(兩個霸道的字詞)是那種「天不怕、地不怕」的女孩子。
然而,我真的很怕黑。
有人問,為啥?
一條好問題。

原因十分簡單,便是缺乏安全感。
試想像,跟前漆黑一遍,沒有依賴,沒有視覺,沒有實在。
背後窸窸窣窣,冷不防被從四方八面偷襲……
委實肉搥砧板上。
我在明,敵在暗。
古語有云:「明槍易擋,暗箭難防。」
下下策。

黑,本來可以是浪漫的,可以是神秘的,卻叫我感孤獨無助。
曾經有一次畢生難忘的經歷。

大約凌晨二時,天黑黑,整家都酣睡著。
剩下我這隻夜貓子,胡混了一會後,亦拖著疲憊的身驅,爬上碌架床去。
數分鐘後,眼簾漸漸塌下。突然……
「救命!」
「救命!」
「救命!」
三聲嗚叫,劃破長空,如遠若近。
「收聲呀!衰婆!」
自此,一切回到最初的平靜。
我的身子抖抖,心裡發了毛,不敢起床拿電話報警。
「呼嚕……」
聽到睡在下層的姊姊發出陣陣鼻鼾,睡得正甜,又不好意思把她吵起來,替我壯膽。
千鈞一髮,救人如救火!
懦夫啊!懦夫啊!
我竟然還多番猶豫,沒有行動,直至嗶呠車的來臨。

忽然間,我覺得自己心腸太壞。
內疚的用被子蓋著臉,哭泣起來,點滴到天明。
我的心似乎較被窩裡更黑。

這一夜,不堪回首。

我怕白。
怕黑尚且情有可原。
反而怕白呢?好像有點牽強。
可是,我真的很怕白。

自出娘胎以來,我就討厭拍照。
因為我不喜歡鏡頭上那盞白刺刺的鎂光燈。
但是,矛盾地,關掉閃光燈又會被拍攝得不雅觀,半個頭兒都塗上一抺陰霾,我更憎惡。
儘管於許多喜慶節日,拍團體大合照成了例行公事,壓根兒我只會充當攝影師,拒絕做模特兒。

白,本來可以是坦蕩的,可以是純潔的,卻叫我感恐懼。
曾經有一段頗為模糊的回憶。

童年時期,老媽帶我找牙醫。
依稀記得牙醫告訴我牙髓發炎,要杜什麼牙根。
躺平在手術床上,呆望該道白光,同時盯著牙醫們忙得不可開交,轉來轉去,拿鉗,拿刀,拿針……
對當時幼稚的我來講,場面好驚嚇。

你不同意嗎?
白光猶如X-ray般透視著自己,硬要你裸露,硬要將你抽絲脫繭,硬要把你的五臟六腑、正善邪念、光面暗面通通挖出來示眾。
難道給我保存一些被窩裡的黑也不能?

畢竟人有暗病,才有機會與X-ray聚頭,所以我怕白。

我想,這個世界,「應該」(兩個霸道的字詞)不會非黑即白吧。

我不想,因為我怕黑,也怕白。